金桔班教室·北京五环外·
上周日幼儿园开家长会。作为混龄班,8个5岁孩子要毕业了,剩下10个不到4岁的小孩子。暑假之后,大孩子离开这个班级,升入学前班;小孩子们变成了大孩子,迎接新来到幼儿园的更小的小孩子。
上面这几句话,包括标点符号,89个字,却让老师和家长们哭花了脸。混龄班,大孩子帮助小孩子,小孩子模仿大孩子,每年都要经历一场离别,迎新送老,推动这场场不漏的离别的,是泪滴,还有成长。
「他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呢,饭都不会吃,也不会穿鞋,现在已经是照顾所有人的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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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北京回龙观·
送土上班车,是一种薛定谔的活动,我管它叫薛定谔的班车。有时候土会笑着上班车,兴奋地爬上座位,系好安全带,跟我们挥手告别。可是有时候,不情愿,墨唧,嘟着嘴铁着脸,不挥手,让人忍不住难过。
这两种状态,是永恒的叠加状态,不到登上班车门的一刹那,是不可能知道的。
「明天上幼儿园吗?明天坐班车吗?嗷,我知道啦!」
每天都要经历一场离别,大的送走小的,推动这场场离别的,是薛定谔的班车,还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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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疫苗接种站·
打针,这是挺可怕的两个字。不过我一直不理解,明明是被针打,偏偏要骗我,说是打针。
现在我已经完全记不得这些疫苗了,唯一能有印象的,是留在每个中国人左侧胳膊上的两粒牛痘,提醒着我曾经在这里打过针。但是我记得医院打过的针。我连哭都不敢哭,完全是假装坚强,骗过了打针的护士,表扬我真的坚强。每次,我心有余悸、耸着鼻子、提上棉裤的时候,身后留下其他小朋友的嚎啕大哭,和家长与护士的怒斥,我就觉得,这才叫深藏功与名。
也有可能,我是为了得到奖励——一个打完针的蒸馏水小药瓶。
这些疫苗和小药瓶早就消失在过去了,现在不怕打针,也不怕抽血,甚至喜欢直面,只不过害怕自家的娃有什么不测。这也是一场离别(而且是真正本质的离别),离别耸鼻子提大棉裤裆的自己,推动这场离别的,是越来越大的学校,和越来越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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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处办公室·某和和双一流大学·
下午2点上班。1点50的时候,办事人员刘老师的桌前,就已经有10个人在排队了。这一天室外的温度是36,体感估计有63.室内空调若有若无,所有人都以2秒一次的频率擦额头。
准点,刘老师火火的跑来,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仅仅贴着前胸和后背,能清楚的看到皮肤。头、脖子、手都在往办公室的地上滴答水。刘老师开始办公,一个接一个处理这些来办事的老师。有入职的,也有离职的。有调动工作另谋高就的,也有海外归来落户的。每一个人的事都不完全一样。平均来说,刘老师在每个人身上花10分钟左右。轮到我,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我交上去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盖满了11个红圈圈的公章。每一个公章的正中心都是一个五角星。盖满了这些章,我就再也不属于这里了,辞职正式生效,剩下的就是转移档案和收拾办公室这样的琐碎问题。可是,欺负女同学的人似乎还在?
我在这里念完本硕,外面转了一圈博士和博士后,又回来教了4年书。现在终于彻底离别。推动这场离别的,是想好好做教育,好好做自己,好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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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轨道·太阳系·50亿年后
和50亿年前那伙人预测的一模一样。太阳进入了红巨星阶段,迅速膨胀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边缘,突破了地球的轨道,直逼火星。
在地球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种物质变化,可以和太阳的膨胀倍数相提并论,除了爆炸。所以,太阳此时此刻的样子,其实就是一种爆炸。
太阳外层的大量物质,气体,和其他金属,正在被往外推开。地球,完全没有求生的机会。地球上的一切生命,包括水,早在这之前很久,就不存在了。此时此刻太阳膨胀突破地球轨道,只是清扫掉一个没有人住的死屋而已。
人类去哪了呢?
假如啊,没有特别可怕的疫苗和无效的疫苗,没有恶狠狠的让娃们不敢去的幼儿园,没有疯狂超载滚下悬崖的班车,没有大学里死也不辞职的危险教授们……假如没有这些,让人类的未来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人类也许想出了好办法,早早早早就搬家了。
那会是我的娃的娃的娃的娃的娃吗?
他离开地球,离开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时候,离开曾经封禁的网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