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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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2/20 22: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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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5月23日《申报》·《医论》

在大家阅读这篇《医论》正文前,必须提醒一下,一定要看到更全面的背景,才会有更深入的思考。

时间和社会背景:

这篇文章是相对较早地讨论中医西医的一篇,年,此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十几年之后,正值洋务运动兴起、西风东渐的时期。

日本废止汉方

同一时期的日本开始了明治维新,日本已经在引进西医、逐渐废除汉方,年,也就是这篇文章发布的两年之后,日本实行《医制》,逐渐取缔汉方医教育、推行西洋七科医学考试方案,不合格者不得执业。

当时的东西方文明交流其实有两条主要的路线:欧美-中国,欧美-日本-中国。其中西洋-东洋-中国这条文明交流的路线在中医西医问题上的影响不小,日本废止汉方对中国医学领域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时人心态

同时需要看到东西方文明交流的真正面目,在这个时候文明交流并不像今天这样温文尔雅(实际上即使是今天也是暗流涌动,只是国家的富强,让我们有了真正的底气和自信,可以笑着去看到今天的文明交流),晚清时期,那时西方文明是借助枪炮实行的暴力,实行得一种文明碾压。

如果身处这样一个时代,经过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和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蹂躏,西方文明以肌肉强壮的形象,向羸弱病衰的中华文明碾压过来,满清政府已经无力抵抗,从天朝上国一下子变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弱国,华夏国土上的人们,那时是没有底气和自信的。

报纸和作者背景:

年在上海创立的《申报》,它的投资者、创立者是英国商人,最初的目的就是英商为了盈利,当然这个平台天然也代表了英国的某些立场,或者说价值观倾向,同时,《申报》在传播西方近代科技的方面,贡献是巨大的。

在《申报》创立之初,它宣传了很多西方近代的科技产物,热气球、自来水、汽车、轮船、枪炮、地球……都有很多文章介绍,包括《医论》中提到的牛痘。

虽然《申报》的老板是英国人,但是主笔的却是中国人,从很多早期《申报》文章去看,主笔的国人其实对很多当时西方科技产物有所了解,甚至可以说,比当时99.9的中国人都要了解,但他们本身并非专业领域的科学家,视角更多的是媒体人的视角。

看文章需要结合具体的历史背景来看,目前有几个视角:

在年的中国人视野中:

满清守旧官僚文人对这样的文章无疑是不屑一顾的,他们还做着天朝上国满清万万年的旧梦。

洋务运动的领导者,对这类文章有些是持欢迎态度的,不过他们最感兴趣的并不是医学领域,而是洋枪大炮和蒸汽铁船,从这一时期附近花费大笔银子建的军械所、船政局、制造局就能知道。

接触并认可了西方文明的人群,有些是“睁眼看世界”的人,有些则是借洋为己牟利者,前者无疑对一切西方的文明都有兴趣,认可程度更高。

在现在看来:

当时《申报》上写文章的主笔,其实有点像“公知”,因为他们在文中一直在说西方如何如何好,我们却是如何如何落后,总之,一切向西方学习就对了。虽然不完全是这样,但这种倾向在当时的《申报》中实际上是很明显的。

不过不能简单地用现在这种贬义意味的“公知”去定义他们,他们只是夹在文明碾压的磨盘中寻找出路的一群媒体人,或者说,是一个悲惨世界的目睹者、经历者、探索者。

具体到不同文章的内容,以现在的标准去看,会发现有太多疏漏、偏差甚至是谬误,建议结合历史背景辩证着去看待。

正文如下:

《医论》

今夫治疾之法,至于西医,可谓详且备矣,其于人之一身,内心肝五脏,外而筋骨四肢,上而耳目各孔,下而阴阳等窍,无不详辨其形,细察其隐,以观其受病之处,以究其得病之原。

较之中国医书之所载,与夫中国医士之所知,奚啻[chì]详细千百倍哉!中国自岐黄以来,至于今日,惟知审脉理穷其病之所由来,用药物以救其病之所,必至病之治与不治,皆委之于命而已。

西医则不然,生前则治其病,病不治矣,身后又能剖而视之,故凡人身之百体百病之根由,皆能穷形尽状,以教当时,以传后世。

第用药与中国各别,中国则配合君臣佐使,制造咀片丸散,皆用中国之药物。

外国之药,其名既异,其性复殊,而且研末炼水更无从而知其形,故中国人明知其药之良,而不敢服,诚恐服之有误,而无术以救正之故,西医虽良,中国不敢延请者,职是故也。

若夫跌打损伤,西医之药较中国为更善,但未免有失之太过者,如吾所见,人之四肢或经枪炮或受铁石伤碎筋骨,恐致性命者,西人先用药物以定其心,使之不识不知,如蒙古医士之良也。

予忆道光年间游学京师,在潘家河沿,见有跑热车者,误撞一数岁小儿于地轮,折其股一腿,飞至数十步外,而小儿已昏迷不醒人事,其家人扭住车夫责令抵偿,旁有人荐一蒙古医士延之来,予见其将小儿腿血及断腿之血两处洗净,糁以药末,斗骨缝皮,以酒调药末敷之外,裹以布,再外则夹以竹木,复以酒调药末灌入小儿之口。时许而小儿苏舁[yú],归其家,迟十余日,予再过其地,而小儿已在市中跳跃。

以西医之良,若再加以蒙古医士之术,则天下无废人岂不尽善尽美哉!至于瘫疽创伤创伤等症,西医之奏效较中医外科为捷速,其故何耶?盖西国医士之志在救人,中国外科之意在图利耳,其存心殊途,故其奏效异致也。

惟有牛痘一事,则妙绝古今,法良中外矣。出痘之证,始于东汉,自后中国历代有之。

世间小儿未经此症,父母为之隐忧,或遇天行此症之日,竟有将小儿寄托于他处躲避于外乡者,因此症过险故也,故又有放苗祀神祈福(字迹模糊,疑似福),延医治,慎寒暑、节饮食、谨起居、避风日,尽夜经心,男女竭力,如此护持,尚恐症危不治,治既愈矣,犹虑复有他变。

中国之病危莫危于此矣,然人心危之,而天心复从而危之。凡患此症之区无论小儿多少,天折(疑似“夭”,印刷与“天”相同)者多则数十人,少亦一二人。

若能全无损伤,则祀神延医等费亦必过于寻常,故此病在中国耗赀产、费精力、损人口,未有甚于此者。自牛痘之法行,则赀产可以不耗、精力可以不费、人口可以不损,小儿处之不觉有患,家长遇之不虑,岂可虞是,真化大事为小事,化有事为无事者。现在中国效之者业已数省,而未能效者皆因无浆故也,如再有法可以将此浆传之万里之远,留之一年之久,而使之不胫而走,不竭其源,将使天下之小儿咸受此福,其功用不几与天地同化育,与圣贤同胞与哉。

此则西国医士之造福于无穷者,吾更有深望,于西医者,侍浆、留浆之法,当更筹其可远可久之术,如今之用玻璃以留浆,尚未为尽善尽美之计也,愿西国医士熟思而得其道,则西医治疾不愈详且备哉!

概括一下《医论》作者的观点:

1、西医的解剖观察,对疾病的认识更细;中医通过把脉、中药治病,治愈与否听天由命。

(其实这个观点有些故意抹黑中医的意思了,作者推崇西医的解剖观察,是因为他可以从视觉看到,但中医并不是把脉开方这么简单,显然作者对于中药的望闻问切只能看个表面,对其中的中医学原理和知识不了解,于是“看不懂”就变成了“没价值”。至于“听天由命”这种说法,作者没有提西医治不好的病是不是也要听天由命,其实这是所有医学的问题,医学不是万能学,它治不了所有的病。这本质上是人类的能力问题,无论是年还是年,人类的能力都没有达到完全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水平。)

2、因为当时的中国人不懂西药的功用,而且西药化入水中看不懂,不明白,于是当时的中国人不敢用西药。

(这个观察,其实正好和第一个观点相互映照,人的态度是受他对事物的认识影响的,甚至是主导的。当时推崇西医的作者对中药的原理疗效认识不足,于是得到了一个中医“听天由命”的态度;当时的愚昧的国人对西药看不见搞不懂,于是就得到了一个“不敢用西药”的态度。需要明确一点,人的认识是有局限性的,而且这个局限性往往比我们以为的要大很多,延伸一下,从最近的很多跨学科研究领域的前沿发现,会颠覆很多普通人也就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我们的认知,大多数人在一个领域能有相对较深入的研究已经是很优秀了,但跨学科研究却需要多学科的深入,我们的智力、精力、努力都是有限的,在这种有限的“力”下,认知更加受到局限。)

3、作者谈到一个“蒙古大夫”的实际救治病例,“蒙古大夫”对骨折外伤的治疗非常擅长,疗效很好。

(这里提到的蒙古大夫,并不是现在以为的对于庸医的戏称,而是真正的蒙医,蒙医是在草原民族的医学经验基础之上,吸收了中医、藏医的很多知识经验,逐渐成型的,尤其是清朝以来,中医、蒙医、藏医的交流融汇更多。蒙医正骨术是一绝,作者遇到的蒙医治骨折的案例就是其中典型。作者谈到希望西医加以“蒙医之良”,其实他是意识到当时的西医也是有不足的,需要吸收其他医学体系的优秀之处。)

4、作者认为西医疗效比中医快,同时他认为这是因为中医医生志在贪利,西医医生志在治病。

(猜测一下,大概是作者当时眼中看到的是中医收了多少钱,西医治了多少病。这就有些荒谬了,反过来,也可以看到西医收了多少钱,中医治了多少病。难不成左眼看到钱,右眼看到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医生也是要赚钱养家的,治病需要收钱,东方西方都是这样,除非哪天社会极度发达,治病的钱不用老百姓花了,国家可以承担。我估计他的这个观点也是有一定缘由,可能和鲁迅有过类似的经历,鲁迅15岁,父亲疾病缠身,看了中医,但还是去世了。这种态度在当时其实也不少见,因为医学没有治好亲人,于是把对命运的怨恨转移到医者身上,转移到某个医学体系上。还是那句话,医学不是万能学,我相信在年的西方世界,因为西医没有治好亲人而厌恶西医的西方人,也不少。可以了解他们观点的成因,但不认同。)

5、西医的牛痘疗法好,应该推广到全国,同时技术也要发展,用玻璃瓶储存痘浆的方法,储存时间应该延长以便推广。

(作者提到了从东汉有出痘记载,中国人一直受这种疾病的困扰,即使耗费大量金钱、精力,求神,请中医,这种疾病也没有根治,直到西医出现了接种牛痘的方法,拯救了无数中国人。应该赞美西医的成功之法,让中国的老百姓受益,但同时,是不是应该赞美所有医学体系的成功之法,让无数的人类受益?这个问题应该被看到,不应捧高踩低,刻意抹黑任一医学体系的成果)。

我始终坚信,真正让老百姓受益的医学,就是好的医学,不管你能不能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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