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疾站在丞相府东边的墙角已经很久了。
终于,从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紧接着一团鹅黄色的东西,便从墙头跌了下来。
看见对方摔狠了,姜凌疾微微一笑,冲她伸出手去。
“表哥你怎么没声没息在这里,吓死我了!”
姜珠半带埋怨拽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拍拍身后的灰,接着说:“你今日不上朝啊?”
姜凌疾笑着说:“这都几点了,早朝还不下?”
瞧瞧天色,确实不早了,姜珠咳嗽一声掩盖尴尬。
她道:“那你也该回去你的东宫,来这里干嘛?”
姜凌疾道:“不欢迎我?”
“我哪敢不欢迎太子殿下啊?”姜珠故意揶揄,又想起什么,少女的脸藏不住心事,原本半带揶揄的笑容渐渐便浅。
瞧一眼这个小丫头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愧疚什么,姜凌疾笑笑不说话,只说:“表哥带你去酒楼吃好的。”
这兄妹二人上了马车,一路到皇商李相知新开的一家酒楼外。
听说小太子要来,李相知抬起头看着通报的小厮:“太子来了?你等等,我去陪着。”
做在一旁拨算盘的李秋儿听见这话有些好奇:“太子殿下一个人来的么。”
那小厮笑着说:“随行的还有姜珠姑娘。”
李相知闻说大侄女来了,更有些高兴,但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身对李秋儿道:“你不是想你姜姐姐了么,爹爹就不去了,你替爹爹去看看。”
新法没有那么多重农抑商的说法,李相知又和温相与帝君温舸私交甚笃,故而日常来往走动也很频繁。
听见这话李秋儿乖巧点头,记下算到那一页,便退了出去。
她走到厢房外,忽而听见姜珠怒气冲冲的声音:“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你!”
姜珠气的半死,看着那个斟茶端被怡然自得的表哥,又说:“你要是去把这事告诉了我娘和我爹,姜凌疾,你看我不让、不让人打你!”
“姜姐姐怎么了?”
听见这话,姜珠转眼看到自己的秋儿妹妹,怒气消去了大半,高兴喊:“秋儿!
姜凌疾久在东宫,似乎知晓那位有点石成金之名的李姓皇商有个如珠似宝宠爱着的千金,闺名叫做秋儿。
今日倒是第一次见。
李秋儿向太子恭敬行礼,姜凌疾见她清凌凌一双眼敲过来,竟有些不愿受这个礼。
“秋儿姑娘。”
姜珠随性,道:“喊什么秋儿姑娘?这也是你能喊的?”
李秋儿抿唇一笑:“姜姐姐~”
她今年才不过十四岁,比姜珠还要小上三岁,撒娇意味的一句姜姐姐没有一点腻人的味道。
入耳只觉得清爽。
原来姜珠瞒着温相和高王,偷偷参加了科举,还榜上有名,不日后便要参加参加殿试。
李秋儿听到这里有些不解:“姜姐姐这般厉害,做什么慢着温姨?”
自然是有原因的!
可姜珠看了一眼姜凌疾,兀自生着气:“我自由思量——姜凌疾你要是在殿试前说出去,我一定打死你!”
姜凌疾见李秋儿不解,缓缓解释道:“入了殿试后,最差也要在三甲之内。”
李秋儿闻言向姜凌疾看过去。
“然而三甲之内,便是称臣。”
他也正色道:“姜珠,你这样做也是辜负了长辈们的心血。”
姜珠本就气他欺负好人,此刻在座没有旁人,听他这样教训自己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嘿!那我不辜负心血,我和你抢储君之位,你就很高兴?”
终于等她把话说开,姜凌疾眉眼流露出些许笑意:“终于憋不住了?”
原来女帝与温相扶持多年,互为知己,如今天下太平,有盛世光景。
她们二人便有些筹谋——这下一任皇帝,到底该是男子,还是女子?
高王为女帝同胞兄长,也有皇族血脉,其与温相之女姜珠虽看似娇蛮却也是心思细腻藏智于寻常,谈笑间常有惊人之句。
那是男是女的问题一出,姜珠无疑是下一任帝王的强劲人选。
虽然比之如今的太子小了五岁,然而女帝正值壮年,这些年岁不算是什么。
恰如一块璞玉,有的是时间好好打磨。
娇蛮的小郡主姜珠心细如发,第一个察觉到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并且悄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才不想当什么储君,我就要去做欺男霸女的刁蛮县令,天高皇帝远,撒泼打滚谁也管不着我!”
姜珠自暴自弃道。
听了他们二人对话,李秋儿也大约能猜出些什么,她幼年也是常和姜珠一同在丞相府玩耍的。
温相的为人处世,李秋儿也明白些。
姜凌疾笑说:“你瞧你,倒是出息了。”
此刻话说开了,姜珠也没了顾虑:“我这是为了表哥好,表哥不领情也到罢了,还要敲竹杠——天下没这样的道理!”